王小洲
驻足被历史湮没的阳关古道,手抚书写着血红“阳关故址”的石碑,沐浴着大唐金色灿烂的阳光,仰望宝石蓝的天空,呼吸着充满历史气息的空气,我一下子就穿越到了一千三百年前盛唐,某个流火七月的一个晴日。
看到一个个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,听到一首首既熟稔而又新颖的西域音乐,欣赏着一曲曲既清晰又悠远的飞天般的胡舞,驼铃声声,马蹄蹬蹬,羌笛悠悠,不同服饰、不同长相、不同语言的商旅来来往往,不少波斯商人夹杂在商流中……
阳关因在玉门关之南,故名阳关,是丝绸之路南线连接中原和西域的最后一个关口。眼前是茫茫沙漠戈壁,大片草原成群牛马,地毯、骆驼,杂技、魔术和舞蹈。西出阳关,割舍不下的是大唐辉煌,无法面对的是西域的荒凉。西出阳关放不下的是亲情,落入的将是寂寞与冷落。
走出阳关,踏上春风不度的土地,不仅意味着背井离乡,意味着异域孤独,更意味着归期无期,终老他乡。难怪王右丞发出了“西出阳关无故人”的慨叹。
放眼西望,黄沙漫漫,戈壁茫茫,不远处现存唯一的一座残破的烽火台,孤寂地守在故址之上,斜阳照黄沙,苍凉悲壮。少得可怜的几株芨芨草,几簇骆驼刺,被遗忘在黄沙与戈壁里。悲凉顿生,胸有些闷,就连出气都有些困难。转身东看,干涸的河道旁闪现一处绿洲,我定了定神。咦,那不是传说中梦寐已久的大漠胡杨林。我精神为之一振,心生出一丝惊喜。干涩的眼珠,像点滴了视力宝一样,润泽舒服。大漠不全是荒漠和苍凉,也有绿色和生机。
恍惚间看到了大诗人岑参和一队唐兵正出关。这已是诗人第二次走出阳关了。想当年充军安西,赴高仙枝幕府掌书记事,满怀豪情,胸存大志,欲建功立业。不怕塞外风沙遍地,天寒地冻,激情似火,然而壮志未酬,悻悻而归。
你看,玄奘大师一行正办理着通关文牒。玄奘大师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和兴奋,牵着白马和大象驮着一箱箱佛经入关。当年冒死偷偷出关,沙漠戈壁、崇山峻岭、险山恶水几临死亡。然而初心不改,绝不回头,依然前行。周游西域、走遍印度,遍访寺庙和高僧,最终到达印度那烂陀寺,在菩提树下潜心修习佛法。名震印度,曲女城辩论无人能敌,古印度十八国王并于会后皈依为弟子。各王苦苦挽留,大师一心东归故里,弘扬佛法。辞别诸王,拜别佛祖,入阳关返回唐长安城。当玄奘大师叩响阳关大门的时候,当他踏进关城的那一刻,多么的激动,两行热泪洒在城门下。
出阳关的岑参是失落者,入阳关的玄奘是成功者。同是过阳关,一出一进,两种境遇,两种人生,自然也两种境界,两种思想。
世界有时很大,世界有时又很小。耳边传来一阵清脆的银铃般的笑声,寻声一看,一家五口老少三代,正乐呵呵地在故址碑旁拍照呢。一开口,满嘴的秦腔,那是我熟悉的乡音。我很惊奇,走近了原来是同一小区朋友。家乡的那句古话说得好,“陕西地方邪,只说不敢骂。”大诗人说西出阳关无故人,我在苍凉其美的阳关居然遇到了故人。
望着夕阳下昏黄的阳关,追昔怀远。昔日阳关何等繁华,今日夕阳下一片残破颓废。“大漠孤烟直,长河落日圆”,远处孤烟淼淼,不知是诗还是人家?
(王小洲,供职西安市长安区财政局。中国散文学会会员,西安市作协会员,陕西省散文学会会员。发表散文八十多篇。)